沈廉早已注意到那些人,预估过他们危险的程度。“看着是些本事的,他们很是谨慎,且重情义,看他们妇孺很多,却并未苛待任意一位。”

    “好,那我们不管他了,不要碍着事就行。”就让他们这样不紧不慢地跟着吧,反正又不会损失什么,再说人多一点也安全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几方人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赶路,各自相安无事。刘小芳这群人自然是吃自己的粮食了;原先就穷困的难民,不得不多次进林子,整日里筋疲力尽,渐渐地双颊浮肿,有的就没能回来,有的就落在了后面,因此,这批难民越来越少。

    令人惊讶的是,后面那三户人家似乎也不怎么为粮食烦恼,他们舍不得让女人孩子进林子,茫茫大山中有的是凶猛的野兽。

    他们一直都在消耗自己家的余粮,偶尔那么一瞥,竟然看见还有肉干吃。这让人好生惊讶,没想到以前这几个男人带着许多妇孺,还能进山打猎,这身手真不是盖的!应当是猎来的肉食吧,不太可能是买的,看他们的样子和自己的家境也是差不多,自己可没有舍得买肉熏干,他们也不大可能买肉干吧。

    无论如何猜测,还是要继续赶路的。原因有二:一是这粮食越来越少了,再不快点等不到过江就要被饿死了;二是路上一下子激增了许许多多的难民。

    不看不知道,一看吓一跳。只要平时稍微带着眼睛到处看看,就能发现,这路上突然就热闹了起来,倒不是节庆集日的熙熙攘攘,而是各自聚集的心怀鬼胎,总是能听到窃窃私语声。

    越是靠近江边码头附近,路上的行人与其说是难民,不如说是携资带产的富户逃难。即使是最不宽裕的富户,看着也比刘小芳他们体面多了。这到底是码头啊,靠水吃水,一个码头不知道活了多少人!

    然而,路上恐慌的情绪却越来越重,原因无他,粮食快吃完了。

    望着粮车上空瘪瘪的袋子,众人不由地目光暗淡,这些天都是统一分配的,粮食就在自己的眼睛皮底下一点点变少直至消失。

    唯一能算上是幸事的,就是这些天自己等人吃得还算可以,勉强都有些力气,就算有人觊觎牲口,在人不多的情况下,是不惧的。

    而前面逃难的码头附近的富户们,境况似乎也并不乐观。他们有的是钱,却大多都没有储备粮食。一点点粮食在他们那里,就成了通货膨胀了。

    而那些从山神庙出来就跟着的那批人,则更加凄惨了。白天匆匆忙忙地赶路,吃得又少,他们又没有驴车,只好顶着劳累成疾的身体继续死熬苦撑着。不知道撑到哪个时候,就轰然倒地,再也爬不起来。

    刘小芳对比了各人的情况,诡异地发现自己竟然还是个富户呢。难怪那群人一直觉得他们的粮食足够,可以支撑好久。这也不稀奇了,自己喝粥的时候,人家吃的野果子。人家可是那种连山里的野菜野果子都用作充饥了。

    她不由得有些后悔与自责,自己有时候带着另一个世界的观点。她以为一天一顿米饭已经是非常节俭了,哪知人家都在吃野菜,有的存起来,下次吃的时候直接烤菜干。早知道自己也该精打细算的,这样就可以多撑一段时间。

    刘小芳很是郁闷,问:“你说,我是不是考虑不周,都没有考虑清楚,就让村民们把粮食都吃光了。”

    “别这样想,人非生而知之,孰能无过,知错就改,善莫大焉。”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,沈廉也惊奇于这女子的聪慧与韧性,自己抛出的话一点就通,实是心有灵犀。经历这么一个小小的挫折,当然要鼓励啊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捱过一天没有米饭的日子,肚子里晃荡晃荡的,都是水,和些许混人的菜团子,众人早就准备好的粮食终于用到了,但是所有人都不希望能够用到,这代表着他们最后的希望了,一想到这里,就会从心中升腾起一股恐惧与绝望。

    村民们此时还不知,他们有菜团子吃,已经是相当幸福了,后面早已掉队的像饿狼一样的难民,不知何时又悄悄地聚集起来,已经盯上了这些人。

    当夜,众人歇在了离码头有一天脚程的地方,想着明天一鼓作气,到了码头就可以渡江,就可以安全地生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