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宁缓缓走出大门，并未遇到什么阻拦，看来无论那股风是什么，并不是冲着她来的。
视线向前一投，台阶下呈现在她眼前的竟是一片脏污泥泞。那泥泞仿佛有生命一般缓缓向上流淌到门槛，姿态张牙舞爪，如同攀爬的黑色荆棘，扑面而来满是腐鱼的腥臭味。
燕宁捂住鼻子，寻找泥泞的源头，十步远处的石板路上蔓延着小片泥沼，泥沼中央孤零零飘着一件宝蓝色外衫，那是宫中内侍的服装。
燕宁用灵力把那件衣服勾过来，上手抖了两下，从中骨碌碌滚出个不规则的黑球。仔细看去，那是半个干瘪的人头，青黑色眼皮皱缩，深深陷进眼骨之中，上牙床扣在泥沼上，停顿了片刻，再一点一点被污泥所吞没。
一阵麻痒延伸至四肢百骸，燕宁慌忙把衣服丢到边上，默念了句：“多有得罪。”
她思索一番，大致还原出事件原貌：方才皇帝批完公文，半夜来了兴致，领着宫人到温泉里泡澡。不晓得为什么，皇帝被鬼魂缠上了，而外面的宫人们被泥沼吞噬。
又一股微温的气流袭上她的后颈。燕宁仍在犹豫是否要回头，肩膀却被撞了一下，一团身姿曼妙的鬼影擦过她的身旁，不紧不慢往前飘动，好似没有注意到她一般。
燕宁立刻开口：“皇后娘娘！”
那团鬼影似乎对她笑了一笑，却并未被她叫住，沿着泥沼越飘越远。
燕宁踮脚踩水追过去，踏过地上灯笼横七竖八烧尽的残骸，撞进空旷的巷道，随鬼影来到了一间宫殿内。
这里似乎已经荒废许久，朱门斑驳，灰土与枯叶覆盖厚厚一层，草芽顶开了阶上松动的石砖。
隐隐约约有混乱的絮语，似乎是母与子的嬉笑声，温馨动人，却令燕宁感到难以言喻的可怖，仿佛一尾鲤鱼看见了隐藏于蚯蚓后的尖锐的钩子。
燕宁站在院中望向主殿的门，合页早已锈蚀，脱落的门半掩着黑洞洞的豁口，空气中残存灵力痕迹，昭示着不久前曾有人强行冲破了设在此地的法阵。
若隐若现的鬼影终于停住，开口吐出哀怨的冷意：
“人间难得长相守，秋风吹老女儿颜。”
话音落下，鬼影便不见了。
燕宁踌躇片刻，走进去，粗略看过大厅，走进侧边内室，没料想见到位熟人。
姬崇傻愣愣地站在墙边，对着墙壁上一幅画看得入神。
燕宁学他抬头看，那是一副仕女图，画中仕女衣饰华丽，仪态万方，脸部五官却仿佛随时随地都在变化，时而娇俏，时而柔媚，时而泯然众人，短短一息就换了七八种相貌。
姬崇虽注意力集中在画上，但没有完全放松警惕，感应到她的靠近，转头就要看过来。
燕宁全身灵力忽然沿着经脉内收。
糟糕！姬崇曾见过两千年后的人形“燕宁”，按天道规则，他不可能见过两千年前的人形燕宁，所以，天道会强制燕宁在姬崇面前保持兔子形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