腰上的疼痛抽干了我体内所有的温度和力气,我颓然保持着伸手向门的姿势面朝下倒在地面上,细小的灰尘硌在脸颊上,但我竟然感觉不出砂砾刺痛皮肤。

    张柯的脚步声慢慢远去了。

    我头一次感觉到死亡离我这么近。

    脑壳成了一团浆糊,像高烧一样,各种思绪不清不楚绕成一团,把我往疲倦里折磨,我开始想象出各种不切实际的荒诞的画面。

    我在光怪陆离里头困得厉害,不可抑制地想睡过去。

    耳朵旁边有热气,大约是杀人狂凑在旁边讲话,但我有点听不清楚他讲什么,黑暗里我困得白眼连着翻,和熬完大夜去上课一样,想睡,不敢睡。

    我被提了起来。

    这个人的力气不怎么大,张柯一只手就能把我提溜起来,他好像两只手还很吃力,他一把还提不起来我,还得把我在地上摔这么一下,给我摔得眼冒金星。

    紧接着我腰上的铁片被他抽出来。

    本来我已经不疼了,本来那一片铁已经在我的身体里被焐热了,这孙子又给抽出去。

    抽出去就和身体漏了个窟窿似的,冷风就像贴着我的肉在吹,冷完了,滚烫的血也反应过来了,我的腰上很快就潮潮的一片,温温热热,估计是一大滩血。

    可怜我现在靠着自己的血取暖。

    他好像要把我提到某个地方,我在扑闪扑闪的白眼里头什么也看不见。

    说好的主角不会死,张柯骗我。

    杀人狂把我的脸别向刷了荧光粉的墙,我呼出去的气滚烫,吸进肺里的气冰凉,我抖抖索索把自个儿的脑袋转回来,他又给我掰回去。

    我真的没有力气再和他对抗了,随便怎么样吧,要我盯着墙我就盯着墙,怎么样都行,只要他能放过我。

    我本来以为自己挺有骨气,能做到视死如归,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我实在是高估了自己,我哪里有这样的觉悟,我只想活下去,我想见我的医生,不论他是什么等级,不论他是不是在监视我。

    杀人狂把我拖着往前走。

    他要把我拖到那面墙前面去。

    惨死的世俗定义大概类似于被火烧死,五马分尸,腰斩凌迟,但在我这里,没有比死在云淡风轻面前更惨的死状了。

    我心如死灰。

    杀人狂好像抬高了声音在和我讲话,远远地,我再一次听见几声枪响,细弱到像是前世的声音,杀人狂也像隔得很远在和我讲话,唱山歌一样,还带着黏糊的回声。